《阿森&克仔》之 雨夜照顾阿森的克仔

阿森与克仔:

那桩事吧,其实本来和阿森没有什么关系。

 

可好死不死,阿强带人来找九叔算账那天,正撞见阿森和阿占在一边打边炉。阿森正打算走人了事,谁晓得阿占以前和九叔那边人有点交情,性格又冲,一块猪肝还未入口就筷子一掷冲了上去。

 

阿森虽然表面上和谁都和和气气,可阿占终究和他当弟兄有些年月了。只有也跟着摔了筷子冲上去。

 

结果是阿占将他送回来的。阿占那小子命硬身上连一处口子都没有,拍开阿森家的门,丢下人拍拍屁股就说去打麻将去了。

 

克仔还没来得及反锁上门,这边就叫唤起来,“克仔,拿条毛巾过来。”“克仔,给阿叔把这件衣服脱下来”“克仔,点根烟,”阿森看着自己流血的右臂嚷嚷个不停。

 

阿森坐在客厅的折凳上,头发搭下来将他的脸遮了一半。头发给汗和雨水打湿都垂下来,他就透过发丝看还穿着校服的克仔忙着在屋里跑来跑去。

 

“喂,点根烟啊!” 阿森又叫道。右臂的伤口热辣辣地疼得让他这会儿跟个孩子一样半点耐心都没有了。

 

克仔从他裤兜里掏出打火机的时候,阿森才满意地笑了一下。可就那一下,他就从之前那张折凳上歪了下来。他自己倒是没回过神来,只看到克仔搂住他的肩膀,白色的校服上都给擦上了锈红色的血迹。

 

“阿叔!” 克仔在一边喊他,打火机也丢到一边。

 

阿森也早忘了那支烟,坐在地板上任克仔摆弄。小子给他用毛巾擦了擦额头和后颈,又给他把衣服扯了下来。等阿森回过神来,他已经光着上身由克仔给他往手臂上缠纱布了。

 

最后克仔还是记得给他点了一支烟,香烟放在他左手上。

 

可阿森抽了两口就不做声响了,烟在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烧了很久,直到烟灰太长自己落到了水泥地板上。

 

末了那支烟屁股也夹不住掉了下来。

 

克仔原本趴在饭桌上胡乱对付写点作业,再坐不住。跳下椅子给阿森身上盖了床毯子,又给他用毛巾抹了额头。

 

阿森一点动静也没有。

 

克仔怕了。

 

他给阿森点的是万宝路,这是阿森手头宽的时候才抽的烟。

 

平常不抽到烟屁股,是决计不会丢的。

 

他抬不动阿森,只能给他身后垫上个枕头。手抖抖擞擞地从阿森的裤子口袋里掏出几张港纸来。兴许是淋了雨,阿叔在发热。

 

克仔从门口找到雨伞,登上鞋子,再看了眼歪在墙角边的阿森,用脖子上的钥匙反锁上门,“蹭蹭蹭”踩着楼梯就跑下去了。

 

*

 

雨下的大,克仔跑到街对头的药店时,老板正要打烊。看见他不过半人高,却一脸急切又认真的样子不免调侃他几句。

 

“克仔,又来买药啊?”

 

“你给我退烧药,还有纱布。”他看了看老板正要往下拉的扇闸门,望了望捏着手里的两百多块三钱,又补了一句“还有消炎药,都要最好的。”

 

老板一面给他拿药,一面问“克仔啊,你叔又被人砍?”

 

克仔手里接过一个方药盒,却对老板的话翻了翻白眼。

 

等老板拿来纱布,“阿森那样混,又不够人家醒目,被砍是迟早事。你最清楚,来,克仔,一百二十七。”

 

“要你管去死。” 克仔丢下一百二十块,也不理老板在后面叫,抓起药就走。

 

过两条街就到,他顺着屋檐跑也不再撑伞,爬上楼打开门把怀里几盒东西扔桌上看到阿森还躺在原地,心里不晓得为什么放下心来一点。

 

*

 

“阿叔,阿叔,” 

 

阿森迷糊醒过来,只看到客厅的灯光下克仔在一边摇晃着他。

 

“作死啊,小子……作业写完未?”

 

他看着克仔一脸稚气,却皱得就要拧成一团的眉,正想伸手摸一下臭小子的头,右臂的疼痛就突然顺着骨络冲上来,疼得他全身一震。

 

“阿叔!喝药水。”

 

阿森这才想起来前前后后。看着克仔手里端着一只瓶盖,里头也不晓得是些什么药浆。

 

“算是,没白疼你小子。” 阿森接过来瓶盖把苦涩又带着甜味的药水倒进嘴里。克仔伸手去接,给他再到了一瓶盖。

 

“有你在,死了也有人收尸。”

 

克仔不说话,看他把药水喝完便不再理他。任阿森怎样再要喝要吃要抽烟都不肯搭理他。

 

他只做没听到的样子,脱掉先前染了点血迹的校服,光着膀子坐回饭桌边的折凳上写作业。

 

“克仔!”

 

阿森自己扶着墙爬起来,走到里屋床垫上坐下去,“你真不管阿叔啦?克仔?!衰仔!”

 

克仔还是不应。他本来看阿森流了一手一身的血心里就又怕又惊,还要学大人给阿森吃药,这下子还惊魂未定又听阿森说些什么死啊,收尸的,心里终于开始大张旗鼓地生起气来。

 

他恨那药店老板,不快些攒自己棺材本却要在这里指手画脚。他恨阿占,自己冇事却不晓得顾着自己的阿叔。他恨阿森,恨他不够醒目,身手又快不过人家。

 

里屋里半天没有了动静。阿森也不再作死一般唤他。

 

莫不是有什么事?

 

前一秒还气呼呼的克仔突然又担心起来,连忙跳下板凳朝房里跑去。

 

阿森靠着床头躺着,光着上身让右手垂在床边。

 

克仔摸了摸他的头,却比之前还烫了一些。他一边再心里骂着那药店老板卖些烂货,一面用手背给阿森揩去额头上的汗水。

 

“阿叔,阿叔,”他轻轻唤他,想到之前阿森怎样叫他他都不理突然大大地后悔内疚起来。

 

阿森的嘴角突然往上翘起来。他睁开眼反手捉住了克仔的手。“早知你放不下心。”

 

克仔这才明白他仍然醒着,故意不做声等自己过来。克仔想恼他,可见阿森脸色青白得可怖又把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克仔,”

 

阿森又唤他,声音早没有了平时的底气。

 

他眯了眯眼,身子向前倾,一滴汗就顺着他额头的发梢滴下来,然后顺着他脸颊滑下去,“克仔,你知唔知,……”

 

克仔连忙扶住他,“你知唔知,我只得你一个。”

 

*

 

克仔见他疼得厉害,连忙帮他躺平。“躺阵先,阿叔。”

 

“躺阵先,”阿森重复着他的话,“躺阵……躺阵就好……”

 

克仔又恨起自己来,买了消炎药和退烧药,却偏偏忘了买止疼片。不过那退烧药一点用也没有,那老板那的止疼片也不一定有用。

 

阿森不再说话,也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没力气再睁眼说话。克仔关了客厅的灯脱掉鞋袜爬上床来。他平躺在阿森的左边,这样不碰到他的伤手。

 

“阿叔,”他也不知阿森这会是睡着了还是没有。他看了眼侧面阿森仍然皱着的眉头,决定他最恨的还是他自己。“阿叔,你等我长大。我好快长大。”

 

“等我长大,谁敢动你,我便砍他全家。”

 

他对着天花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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